自上次的分离，过了几个秋。</br></br> 在紧绷劳碌的工作之余，偶尔会浮现落荒而逃那天姜易心如死灰的眼神，只得闭了眼帘平复情绪，借此欺骗自我躲开了她的希冀。</br></br> 疲惫的双眼再睁开，逐渐恢复些许神采。</br></br> 工作终于完成，周末或许可以好好休息。他心想。</br></br> 但愿望总是落空。</br></br> 刚洗完澡爷爷就打了电话过来，说某个好友想与他介绍自己的孙辈，约了明日见面。唐荀更觉疲累，不知又是哪位的大人物的千金，须得如履薄冰。</br></br> 见了面，才发现原是识得的故人。</br></br> 那只小小的、怯生生的玄凤鹦鹉。</br></br> 打了照面入座，她还是那样拘谨的样子，眉间却多了一抹忧愁。偶尔的四目相会也总是自以为很自然地移开视线。</br></br> 看样子，她也有心事。</br></br> 说是家常便饭，饭毕，双方长辈撮合二人多加交流，唐荀看出她的坐立难安，借看电影之名将人带了出来，实际只在附近闲逛。</br></br> 唐荀开门见山：“很难为你吧？有男朋友？”</br></br> 她脚步沉缓，眼睑低垂。看了一眼他后，声如蚊蝇：“嗯。”</br></br> 他了然一笑：“这样啊，那今天就当我们互相认识如何？只是认识。”</br></br> 她心理压力骤减，眉头也放松了下来：“可以吗？”</br></br> 唐荀看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细嫩的脸，像一个绒绒的水蜜桃，笑道：“其实你不必对我有心理负担，倒是你男朋友，好像找过来了。”</br></br> 两人停下步伐，前方几个路灯外，站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，还喘着粗气的样子。</br></br> 看她惊诧过后顿时陷入两难，他开口：“不过去吗？”</br></br> “我……”</br></br> “放心。”</br></br> 她听了此话，释然一笑，奔向那个一直看向她的人，相遇的瞬间便相拥在一起。风瑟瑟地吹，带来一阵凉意，昏暗的路灯却像冬日的初阳，将他俩照得明亮温暖。</br></br> 夜深，唐荀动身回家，今夜意外地好眠。</br></br> 调回工作后，唐荀的事业可谓是顺风顺水，毕竟老爷子虽然退休，但这些年门生也不少。即使不能处处照顾，但唐荀自身也算争气，故而路走得还算顺畅。</br></br> 唐荀自认天资不足，追赶不上他父亲，堪堪及格而已。近些年来，爷爷对他愈发看重，提及他那意外早逝的父亲也是欣慰多些，不再动不动就要掉眼泪。</br></br> 那个在回忆中逐渐被奉为天神一般的男人，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他的模样。自他离世以来，家中默契地将有他的影像都撤了，只有某些特定的时期，爷爷才会拿出来缅怀一番。近些年来，爷爷拿出照片和录像的频率变高，唐荀几乎以为爷爷已经放下，但偶然间听到爷爷对着照片的自言自语，才知道爱子的离世怎可能释怀。</br></br> 至于唐荀的母亲，那个只要提及便是惋惜的女人，那个说起是她便恍然大悟的漂亮女人，以至于大家都忘却了她的愚笨。也正是这样一个愚笨的女人，傻到在唐荀父亲离世后不久后便郁郁而终。临了，被人记住的还是她柔若西子美貌的可悲女人。</br></br> 天气又暖，爷爷养的鸢尾将开了，随意撒下的向日葵也结了不小的绿苞。</br></br> 今早雾气有些重，唐荀拉开铁艺大门准备上班，还没来得及坐进车内，朦胧间看见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，瞬时呆在原地。</br></br> 直到那身影由远及近，面容也逐渐清晰，唐荀才发觉自己并非身处梦中。</br></br> “哥哥，”她说，“我回来了。”</br></br> 唐荀原是欣喜的，直到知晓她回来的缘由，竟是说要参加他的婚礼。</br></br> 简直是胡说八道！</br></br> 他什么时候要结的婚？自己怎么不知道！</br></br> 晚上爷孙俩一对账，才发现是乌龙一场，不过是爷爷的愿景罢了。</br></br> 虽说是一场误会，但人回来了也是一件喜事。</br></br> 姜易前几年便出了国，人虽不能经常回来，但一直保持着每周叁两次的通话，还算自律的一老一小，早晚也不算勉强。</br></br> 这几年里，她倒是能做到不给他来电，唐荀却有些坐不住。</br></br> 不奢求什么回到其乐融融的亲情，也不至于与他老死不相往来。</br></br> 姜易此次回来，他简直喜不自胜。尤其是听到是为了他结婚的事匆忙赶回，除了惊愕疑惑外更是多了层期待，她是否是为了阻止他的婚配？</br></br> 这自大的感觉甚至他本人都无法认知察觉。</br></br> 她说想见见他即将婚配的对象，照片也好。</br></br> 眼底的哀伤游离一线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放下。</br></br> 果然她这么多年还是念着自己的。</br></br> 席上，爷爷喝了些酒叽里咕噜地又把平时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又一遍，语言凝聚起来，不过是思念二字。</br></br> 唐荀笨拙得不知如何开口，一杯一杯地附和着喜悦。</br></br> 两人量如江海面不改色，看她似乎有对酒精的好奇与对他俩的无法理解。许是喝得精神放松了些，唐荀举起一只牛眼小盅在她面前，半逗弄地笑道：“尝尝？”</br></br> 看着她怔愣，便捉弄到了似的笑着收回，想起她刚到家时也是这样呆呆的，顿时笑意更浓。</br></br> 今晚喝得不多不少，不至于神志不清。</br></br> 回到家爷爷进房间睡下，唐荀正欲回房，却被姜易抓住了手臂。</br></br> “要喝酒吗？”她神色如常。</br></br> 满满一只牛眼小盅，酒香四溢，入口绵长饮后余香。酒体透明似水，对于唐荀来说也确实是水的量。</br></br> “喝两杯就可以了。”唐荀看着她拿出来的一整瓶，出言提醒。</br></br> 姜易拿着酒杯一点点地尝，面露难色却还是不肯作罢。唐荀觉得好笑，却也没有告诉她这么喝更容易醉。</br></br> 也有她不知道的事呢。</br></br> 她小酌几口就已经上脸，眼下泛上晚霞一样的红。</br></br> 唐荀借着饮酒掩饰笑意，看她什么时候犯迷糊。</br></br> 就这么不到两盅的量，她喝了很久。待她喝完人也瘫在抱枕上四肢无力，视线估计已是天旋地转。</br></br>